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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 又過了一個禮拜,躺在醫院的病床上,我的臉上貼滿了應該是導電用的,還連著電線的貼布,臉的兩邊都貼,看來應該是要做比較用的。只是右臉貼得很少,左臉則是佔了大部分的比例。

 

    那時候我的左臉已完全麻掉,用力笑一下,只會看到右邊法令紋出現,左邊是完全不會有反應,當然,也包括抬頭紋還有左邊嘴唇,是的,我左邊嘴唇連動都不能動,以至於我非得要整天帶著口罩不可,不然,不知情的人和我講過話之後還真的會以為我中風了,畢竟,連我看了鏡子之後都覺得自己應該是已經中風。

 

    很可惜,當天幫我測試的小姐不太年輕,是一個有點年紀的阿姨。也不太有聊天的習慣,我一躺定她馬上就讓我臉上佈滿導電貼布,接著冷冷的丟了句這次測試中她唯二和我說的第一句話。

 

    「等一下開始電的時候會有點痛,你應該可以忍耐吧?還有在電的時候你不要亂動喔,不然會不準」就在我還在思考要如何回應她這一句話的時候,說時遲那時快,阿姨的手直接按住我臉上的一塊貼布,幾秒鐘之後,我的左臉開始不自覺的抽動,是的,連聊天都不先聊一下,直接就來了。

 

    在左右臉的交互測試下,其實連我自己都感覺得出兩邊的差異。當然,當沒事的右半邊開始被電的時候,我身體的本能反應就會比較大一些,這時候阿姨冷冷的對我說了測試過程中的第二句話,也是今天的最後一句話。

 

    「剛剛不是叫你不要亂動嗎?就跟你說要忍耐嘛。」我真是當場哭笑不得,又不能對一個年紀足以當我媽的人大罵「去你X的擔擔麵」,一切的無奈,就只能隨電波逐流了,誰叫我那時就是一臉欠電的模樣呢。說真的,那時候是碩二上下學期交界的時候,為了和實驗室裡頭的博班老灰阿互別苗頭,那段時間我表現得還真的是很秋,就連亂做一通的實驗,結果都可以成功的很秋,順到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,完全擺脫碩二剛開學時所走的憂鬱風。

 

    俗話說「有一好沒兩好」,這病就這樣找上門來,可能是怕我再這樣秋下去,總有一天會禍從口出吧,所以先用口罩封嘴一段時間,現在回想起來,還真有那麼一點的道理與註定的感覺。

 

    口罩要戴,日子一樣還是要過。那時間剛好有我每個禮拜很期待的生化課,於是,一個沒有感冒的人,就這樣戴著口罩,聽了至少有五、六次的生化課。連她轉過頭來和我問問題我都沒有把口罩拿下來,應該說是不敢吧,畢竟我不想被她看到我「夭壽」的一面,我想,她也不會想要有什麼難以抹滅的陰影。

 

    只是口罩一直戴著,很悶。偶爾我會把口罩拉下來,讓鼻子和嘴巴重新接觸到外頭的新鮮空氣,接著,再以很不情願的心情將口罩往回拉上。或許她會覺得奇怪吧,怎麼這人口罩一直戴著,但整節課都沒有聽到他咳嗽還是擤鼻涕的聲音呢?其實不勞她操心,我已經先想到這個問題了。於是乎,偶爾乾咳個幾聲就變得有其必要性,當然,拿幾張面紙虛應一下故事也變得有那麼點重要,總之,要讓這一切變得理所當然,有些事情你是必定得去執行的。

 

    記得我還是有在她面前把口罩拿下來,就那麼一次,因為她是整個身體轉過來跟我聊天,那時候我又突然覺得在和人講話的時候一直戴著口罩好像很沒禮貌,於是,我很技術性地把口罩拿掉,再用很技巧性的姿態和她聊了幾句,也就是那次,我很確定她終於知道我是中山大學碩士班二年級的學生,然後在有點受驚嚇的心情裡知道,我是因為要考國家考試才來上生化課的。

 

    關於戴口罩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事情很多,除了上述的情事之外,還有很多值得一提的故事。好比說,那時候因為臉部受創,所以不敢去剪頭髮,導致頭髮越來越長,每個禮拜固定來高雄找我的阿肥就很喜歡說我中風了,然後把我長長的頭髮綁成一撮的沖天炮,然後用相機留下紀念,當然,拍照的同時不能缺少的就是經典的表情,要有疑似中風的面部運動。

 

    更天才的,阿肥放假回台中時還會四處幫我宣傳我臉部麻掉的事,當然,是以「中風」的名義,導致我過年到台中拜年時,阿肥的媽媽和阿姨老是盯著我的臉看,幸好那時候已經痊癒的差不多了,不然那麼樣不倫不類,豈不是囧到極點了嗎?

 

    還有第一次也希望是最後一次的戴口罩打壘球也很經典。聽到敵隊都叫我「戴口罩的」就覺得一整個逗趣,隊上知道我這樣的人也不多,後來就草草的用感冒帶過了,不過打擊和守備時戴著口罩真的是超級彆扭的,但這又讓我想到一幕很有趣的畫面,在安達充的漫畫H2裡頭,千川和明和的那場友誼賽裡,為了怕被擔任校長的爸爸發現,千川的二壘手,柳,就真的戴著口罩賽完了整場比賽,表現得還不差呢。當然啦,那天我的表現也是不輸漫畫裡的柳,沒記錯的話,三壘的守備應該是零失誤吧,再者,也是因為打了一支「歐把」的二壘安打,才會在下次踏上打擊區時被敵隊投手當場取了那麼樣的臨時代號。

 

    後來,病情漸漸好轉,電臉測試之後,我開始配合著嚼口香糖做臉部肌肉的運動,因為臉部的神經慢慢的重生,這樣的咀嚼,醫生說會有助於恢復的程度。就衝著對恢復程度有幫助這句話,二話不說地,我馬上買了好幾條的EXTRA,準備要讓口氣清新一下。

 

  很慶幸地,在除夕前幾天我已經可以在和人對話時不用再戴口罩掩飾了,左半邊的法令紋又開始出現,雖然說兩邊的深度不是很一致,但是除非你很仔細的盯著我看,不然應該看不出來。抬頭紋也慢慢的明顯了起來,大概,就只有在這個時候會覺得它深陷得可愛吧。

 

  那年的冬天,顏面神經麻痺成了我故事的主題。一個秋到只剩半邊臉的研究生,戴著口罩趕著可以幫助畢業的實驗。

 

    後來,原本該發生的那場感冒,晚了一個多月才來。

 

    大概是,神經裡的病毒沒地方跑了,只好認賠殺出。

 

    之後,順利地,我在二月考上預官,雖然那時候已經敢脫掉口罩去考試,但是左邊嘴巴的靈敏度還是不太好,使力一點還是會有些許扭曲的表象。七月底當兵前幾天畢了業,感覺碩一過得好快,碩二的時間則因為發生好多事情而顯得緩慢許多,畢業典禮上和系主任如朋友般的握手,西子灣的美麗夕陽,頂著半臉痊癒後留的一撮山羊鬍,後悔著沒在典禮上把校長的帽子拿掉再用力拍拍他的光頭。

 

    也是吧,可以畢業,這些個蠢事有沒有真去做,也就不用那麼樣執著了。
 
待續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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